第二十六章 修罗场
一束温柔的橘色灯光投射在店面的看板前。
木门也被刷上了一层浅浅的油漆，店面很小，以淡粉色为主要色调。感觉与和子的店是两种风格呢，由里子这么想着拉开了门。
一个熟悉的背影闪进了眼睛。
棉麻衬衫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。凉子的肩膀不住地上下颤抖，而对面的男子正开心地比划着什么，胳膊大幅度张开，露出白皙的手臂。
由里子抓紧门把手，转身的瞬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
“由里子！”
三个月前的感觉死灰复燃，一部分的自己化成空气，身边的空间由于拥挤变得扭曲，声音渐渐尖利，她的指端发冷发青，春天绕过她，进入了人间。
由里子艰难地转身，润朝她招手，她很想动一下，但是空间正在无限压缩，记忆穿越时间而来，她看到了那个明媚的下午，出租车正离她远去，车顶的鲜黄在她的童年时代戳了个洞。
这叫做结束。她不会忘记。
凉子转头，这时一个身影从她身边掠过，回神的时候润已经站在了门边，他一边抓着由里子的手，一边使劲揽住她的肩膀。
由里子听到润的声音时远时近，“你没事吧？你怎么了？”她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，但是意识好像正一丝丝飘出，身体变得软绵绵，不远处前辈惊讶的脸和失神的眼睛在香甜的空气里渐渐失焦，画面被铡断了。
中间的时间成为真空，只有凉子的面孔在梦中不断浮现。
她迟缓地张开双眼，一个从未见过的空间随之冲进来，头颅下的枕头也不是一直以来的感觉。意识听到召唤渐渐回归，第一个念头随之而来：这是哪？
她缓慢地朝右转头，枕套丝滑，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阻力，像是在一片墨绿色的水面上。床的那一边是和衣而卧的润，他曲起双臂，头微微前倾，埋进臂弯里，像是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。润的腰间随便搭着一条灰色的空调被，屋里很暖和，反而是她自己盖着的墨绿色被子显得过分了。
她环顾一圈，最显眼的是他身后几米宽的衣柜，这样的房间，更像是真实的住家而非千篇一律的酒店。
这是润的家。
这个想法让由里子醒过来，她感到莫名的恐惧。
由里子镇定了一下，慢慢缩进被子里，昏暗中她确认自己的衣服一件不少，脚上的袜子也完好无损，于是缓了一口气，像蜗牛一样重新钻出来，正对上了润的目光。
“哇！”由里子失声叫了出来，润似乎也被她这一嗓子惊到了。
“你干嘛？”润向后挺身。
“你干嘛？！”由里子慌张中向前挺身又立即躺回去，把被子拉到肩膀上。
“大早上的你怪吓人的！”润还惊魂未定。
“早上好。”由里子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。
这句话的威力好像更大。
润怔了一下，然后重新倒在枕头上。
“呐，”润抬起脸来正对着她，“你刚刚干嘛呢？”
“哪个刚刚？”
“刚刚，那一嗓子。”
润的脸上的明知故问让由里子又愤怒又局促。
“你醒来了还假装着，是不是太狡猾了？”
“狡猾？我可不这么认为。”润闭上眼睛，“有时候过于理智，连自己都会被瞒住的。”
这句话从耳边吹过，却在她心上用力地划了一下。
“你看看我不就知道了？”润还是闭着眼睛，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，“衣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动过。你说呢？”
他挑开眼皮，由里子憋红了脸，“你还有完没完？”
润终于笑出声来。“你还没成年吧？我是有道德底线的人。记住这个经验，不要随便跟别的男生出去。”
“我是没成年，那你还老跟我喝酒？”由里子小声嘟囔，“我不是跟你出去的吧？”
“那你为什么在我家里？”
这果然是他家，由里子的脑袋里像刚摇晃完的可乐瓶一样，无数个念头争相上涌。她很懊恼，这次也没喝酒，怎么就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。
“话说回来，你现在好点了吗？”
润看着她，不慌不忙，仿佛在问今天是星期几。
由里子这才感觉到脑袋沉得厉害，她想起来昨天最后一个画面：凉子前辈的脸模糊变形，一切在她眼前消失，像冬天的雾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