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成真
由里子按照记忆里润的手势，寻找那块久远的便利店招牌。
她斜挎着一只巨大的帆布包，玛萨米的披肩平平整整地叠放在另一只柔软的缎子口袋里，这只口袋也被由里子恭恭敬敬地叠在帆布包里。风把由里子的头发拂到脑后，不热烈的阳光，不过激的晨风，由里子心里开出茉莉花。
“是包子，”由里子自言自语，一抬头，明黄的笑脸正在淡绿色的招牌上努力展开，香味就是从里面飘出。“不过，披肩会染上味道的吧，”由里子下意识地转身离开，“万一这是玛酱珍爱的一件衣服就糟了。”由里子快步离开包子的诱惑，门口的柴犬眼巴巴地望着她走到门口又坚决离开，失望地重新坐下，等下一个带着热腾腾早餐出来的人。
玛萨米敲了Nino的门。
“Nino桑，”
门骤然打开。
“早上好！”绯红色爬上Nino的耳廓，“请进。“
桌子上整齐极了，Nino非常满意。
“不知道Nino桑的口味，我在便利店买了跟上次看见的差不多的饭团和咖啡，”玛萨米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小心翼翼拿出咖啡。
她坐在窗帘洒下的一片光芒中，动作轻柔缓慢，Nino一瞬间失了神，仿佛回到了15年前。
也是一个这样的早晨，前一天晚上刚刚下过雨，空气让人舒畅。7岁的自己看着秋千上的女孩出神，白色的连衣裙飘荡，笑声随着秋千越飘越高，然后渐渐回到地面，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，青梅竹马的女孩叫雪子，她的笑容从此成为了自己的宝贝。
“Nino桑？”玛萨米摆摆手，光影混乱，Nino回过神来。
“我买了两个口味，你要哪个？”玛萨米圆圆的大眼睛给她的话加上了语气词。
“你喜欢哪个？我要剩下的就好。”Nino没有刻意控制，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传递到眼梢。
“那，这个。”玛萨米指了指Nino面前的三角形。
“给你。”Nino说着拿给了玛萨米，“但是，如果有一天能换着吃的话，两个口味就都能吃到了吧。”
玛萨米盯着Nino。
他没有动摇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。
Nino的手机响了。玛萨米被吓了一跳。
“啊不好意思，”Nino也被震动音惊了一下，为了不再错过类似于吃早饭这样重要的事情，他将手机调到音量最大。
“由里子？这么早？出什么事了吗？”Nino着实吃了一惊，即使没有工作，由里子也是决不会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的。
“我自己没什么事，昨天玛萨米桑的披肩在我这，但是我没有她的电话，就想或许可以去你那等她。我已经到片场门口了，你快到了吗？”
电话里的声音玛萨米听的一清二楚，“果然是最高音量，”玛萨米想着。
“我已经到了哦，就在休息室。但是，嗯，你是要现在过来吗？”Nino无意识地看向玛萨米。
“诶？不方便吗？你休息室是不是又是一团乱啊？还是你在干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？”
“你这家伙，不要乱说啊，”Nino全身都在抗拒让玛萨米知道自己平时邋遢的状态。
玛萨米笑着按住Nino的手腕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我没什么，你来吧，”Nino盯着玛萨米的眼睛，她又指指自己，“玛酱也在这。”
电话那边有几秒的停顿。
“你们，嗯，好的，我，我现在去吗？还是，嗯，或许等一下，咳咳。”
“你现在来就好啊，感冒了吗？”玛萨米的手没有收回去，Nino感到自己的颧骨在隐隐发烫。
“没有，太干燥了吧。”电话这边的由里子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，脸深深陷进左手掌，右臂靠着墙，抓着电话的右手被紧紧挤住有些尴尬。
“那我们等你。”Nino的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量。
“嗯，稍等一下，我可能走错路口了，还要十分钟到吧。”由里子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情绪，像往常一样说道。
“路痴就不要自己出来闲逛，能找到吗？”
“你好啰嗦啊，等着吧。”由里子已经经不起Nino的任何一句话，不管是玩笑还是关心，她只想快点把电话挂掉。寒意已经从脚底向上侵袭到右手指骨，手机滑落只是时间问题。
时间这个概念正在显性，它们变成无数粒子，真实地围绕在她身边，与她对视。
同样的大小和间隔，由里子好像被困住，身体已经先于大脑一步，半个身子靠在了墙壁上。
无数个念头正在她脑子里扭转肢体肆意生长。
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。他们才认识几周吧，一个月够不够？Nino不是随便相信别人的人。难道两个人都是抱着玩的心态？由里子拧起眉毛，这个念头让她又痛又痒。
Nino的话，是可能的。玛萨米桑，不像啊。那这么一大早，两个人在一起，在干什么？对台词吗？聊天吗？刚刚认识有什么好聊的？
“由里酱，”由里子听见了自己的名字，缓缓睁开眼。
森田先生站在自己背后。
“怎么了？昨天喝多了不舒服吧，”森田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微笑着，“昨天町子过生日回去地比较早，听说你喝了不少呢。”
“我可是还没缓过来呢，别人就算了，森田桑也来嘲笑我了吗？”由里子努力开玩笑，嘴角像灌了铅一样提不起来。
“你啊，”森田又下了几个台阶，来到由里子身边，“不舒服别自己撑着，太要强了你爸爸妈妈会心疼的。”
由里子觉得眼眶生疼，她拼命抠自己的手掌，刚要涌出的眼泪绝望地沉下去。
“嗯！我休息休息就好，谢谢森田桑。”
“大叔真的没有跟你客气哦，”森田索性蹲下来，“你这样的女演员现在越来越少了，我希望町子以后能成为你这样的女孩啊，小太阳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。但是啊”，森田按住由里子的肩膀，“小太阳也是可以有累的时候的，反正还有雨啊雪啊什么的，不用觉得这样会对不起别人。”
“森田桑一定是个好父亲，听起来像是每天都给町子讲故事呢，”由里子低着头，轻轻摩挲手掌深处嫩红色的月牙，那是刚刚给要哭出来的自己的惩罚。
“我们能不要这么拘束就好啦，如果可以的话，下次叫我森田就可以，我希望有一个有梨涡的女儿这个愿望还没放弃呐。”
由里子抬起脸，“谢谢你，森田。”
森田先生轻轻拍着由里子的脑袋，“没有别人的时候，千万不要再难为自己了，这是大叔的人生感悟哦。大叔现在要去做开拍前的准备了，你一个人可以吗？”
“哈哈，不要老叫自己大叔，”由里子把手掌根杵进眼眶里，“我去找Nino呆着，所以没事啦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啦，你们俩都是机灵的小孩，在一起才让周围的人开心呢。”森田用力拍了拍由里子的肩膀，“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就要靠别人，大家啊，都是这么活过来的。”
由里子看着森田走远，又把头埋进膝盖里。如果现在照镜子的话，我的脸一定糟透了，想哭想笑都憋在皮肤下面，脸一定肿胀得像猪头。
身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。楼道里没有什么阻碍物，声音在墙壁间肆意碰撞，然后向四面八方传过去。
该死，是Nino。由里子透过朦胧的眼睛扫了一下屏幕。
她决定平静一下，深吸一口气，“嗯？”
“你在哪啊？”Nino的声音既现实又梦幻，由里子暗笑自己还是被刚刚的消息打击不轻。
“我在楼下，两分钟就上去了。”
“是吗？”由里子十分确定这个声音就在面前。
“你在这干嘛呢？”Nino一脸严肃。